19 -繋がれた世界-
－－－罪？
誰能問我罪？
誕生到這個世界上是罪惡？倖存殘落在這世界上是懲罰？
生長為成人是罪否？逐漸衰老是罰否？
遇見妳是罪？愛上妳是罰？
…誰能、問我罪？
…誰？
…我？
※※※※※
「哈哈、如果這裡有鏡子的話，還真想讓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副悲慘的樣子啊，霧原凍矢。」
「你…是誰…？」
有種意識漂浮在大氣層之上的錯覺，霧原凍矢在矇矓當中找回了自我。
原本從汎用惡魔化機關的運作中持續製造出的能量，不斷壓迫著霧原凍矢的人格使它變成接近狂化的狀態，但魔神體內的糧食來原已經死絕的狀態之下，霧原凍矢身上絕大部分的魔力都被魔神當作糧食給吞噬了，所以如今他才有可能恢復原本的理性。
「哼、尋求我的身分對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什麼…？！」
「讓我告訴你吧霧原凍矢－－－這個世界最真實的姿態。」
「你、你是…！？」
矇矓地飄動著的、一道輪廓。
在黑暗中逐漸成形的是…
－－－一個人類。
－－－－一個曾經是人類的…
－－－－「霧原凍矢」曾經的姿態。
「你……是我的……」
「哦…你真是愛說笑。」
「對了，這是汎用惡魔化機關的副作用嗎…？」
凍矢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但很快發現做這種事情完全沒有意義。
「哼、一個被謊言包圍的傢伙，居然還向他人尋求真實？」
「你說…什麼！？」
「你藉由人類這個偽裝得到了什麼？」
「…………」
「怎麼了？回答不出來嗎？」
咬著牙，很意外地，霧原凍矢知道他現在應該做什麼。
「……得到了啊，我得到了能夠站在這裡的力量！能夠救出西園寺的力量！」
「你背叛了同伴對你的關懷。」
「………！」
「也拋棄了愛你的人。」
「………住口！我也有我愛的人啊！我有我喜歡的傢伙啊！」
「你欺騙了你的好友與家人。」
「那、那是沒辦法的事吧！？就算我說了…也不會有人能理解…！！」
「為什麼要說謊？」
「嘖……！」
「明明希望有人能了解真實的自己－－－－明明如此期望著，卻無法透露真實的自己…你只是一直戴著一張名為霧原凍矢的面具罷了．因為你害怕有人能夠了解真正的你。」
「不是！」
「－－－你根本沒有必要說謊。」
「…………」
「要問為什麼的話…」
「……？」
「那即是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
「真正的你早就在暑假的時候死了，不是因為和惡魔戰鬥，而是在和Alina‧Xi‧Malignus訂下契約時，真正的霧原凍矢就已經死了。」
「你還要…」
「你充其量不過是自以為是霧原凍矢這個人類，並且死命地巴著這張人類的面具不放，不是嗎？」
「－－－繼續說這種無稽之談說多久啊！！！」
「怪物，差不多該面對現實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痛痛痛…這次又是哪啦？」
黑暗中二之宮坐倒在地，雖然與先前一樣一片漆黑，但二之宮隱約感覺得出來前後兩種的氛圍不全然相同。
「…？」
「二之宮凍和，走到了這裡，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吧？」
「嘎哈哈～那可不行，我還有琴音以及惡魔娘正等著我去接收她們呢，就這樣回頭也太不划算了吧？」
「那麼…就當做中場休息恢復體力，在這裡聊個幾句如何？」
「哦？你有話想和本大爺講是嗎？我瞭解了，你可以說了。」
對方笑了一笑，雖然看不見它的眼睛，但二之宮知道對方深邃的眼神以經穿透了他的身體。
「成天被人罵成人渣啦、敗類的…雖然你本人不那麼想…但－－－哪怕只有一瞬間…要是理解了自己其實真的只是個純粹的人渣，那該怎麼辦？」
「…………」
「對啊…不想像一下試試嗎？其實不就是這樣嗎？你到底有哪裡比人強了？像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站在他人之上呢？」
「…………」
「結果其實就是這樣，你只是個嘴上不承認，其實從裡到外都只是個無聊的人渣吧？以建立後宮這種無聊的理想為藉口當擋箭牌，好掩飾自己內心中真正軟弱的那部分，不是嗎？」
「…………」
「打從你從屋頂上跳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就已經決定了，像你這樣的人不管救了誰都不會有人感激你的，不管你認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在他人眼中你永遠都只是個討人厭的人渣。」
二之宮知道，他看見了幾個人影。
國中的同學、老師。
高中的同學、老師。
增淵中學裡鬥嘴的朋友。
以及在紅葉高校裡一同戰鬥過的同伴。
小倉遙、柊炎香、惡魔娘。
他們到底都是怎麼看我的？
「哦？你理解了？」
「……是啊、完全理解了。」
「…什麼？」
眼前的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二之宮還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身為王者，聽取並理解萬民的意見是理所當然的…但你說的似乎並非是什麼具有正面意義的事啊？」
「你說什麼…？」
「本大爺的宏觀視點豈是區區一小塊社交關係能夠看出端倪的？你讓我這個每天以升起的太陽當做鏡子照臉的這個「本大爺」去計較那些小事嗎？嘎哈哈哈哈！！！既不是小丑居然能讓本大爺如此高興！！實在有趣！！！」
「你不了解嗎？！身為一個人要是在社交關係上破滅的話－－－－」
「愚言！！要是被這種小事迷惑了心志的話、要如何成大器！！」
「你…你這異常者…！！」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得好！！！」
大笑著的二之宮沒有停下，他繼續說了。
「看來你先前似乎是將本大爺和其他那些凡人搞混在一起了啊？嘎哈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自豪地挺起那胸膛，雙手環胸的樣子彷彿正炫耀著自己的存在。
「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場遊戲。沒錯…挑戰那唯一的目標正是本大爺的人生遊戲！！像你這樣的過場角色充其量不過就就是個妨礙NPC啊！！」
「那麼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的人都是虛假的？」
「我可沒那麼說…但，我能確信，本大爺絕對是「真實」的那一邊，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夠一直注視著真實！」
「…看來不管再說什麼，對一個瘋子來說都是沒用的啊。」
「本大爺一直以來都注視著真實，所以不會迷惘，也沒有迷惘的必要。只要有我、有我在的這個世界、還有我的目標－－－其他還需要什麼？」
「…………」
「這個難問本大爺不會強迫你應答的，但是有一句話你得聽進去。」
「…………」
「你還真是個帥哥啊…」
二之宮說完，黑暗中浮現出了那人的樣子。
深咖啡色的瀏海蓋過了眼睛，嘴邊流洩出一抹不正經的微笑。
有著完全相同樣貌的兩人，透著細微的黃金光芒，在黑暗中面對面站著。
「差不多、問答遊戲也該結束了吧？」
「啊啊…你說的對…」
兩人同時舉起了右手，並且向對方重重的擊一下響掌。
「以最真實的慾望做為體現－－－」
「為King Of Harem一詞致上最高的敬意－－－」
「「出征吧！！朝著那世界的盡頭！！名為酒池肉林的後宮樂園！！！」」
※※※※※
「啊啊啊、啊啊…啊…」
「就憑你也想抵抗汎用惡魔化機關的侵蝕嗎？作為一隻怪物，你太軟弱了！」
像條破抹布一樣的霧原凍矢被深藍色的魔爪擒著臉部，他甚至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記得嗎？在暑假時的那個惡魔就是被你這樣殺死的啊！！」
「嗚…啊…」
「你接下來也會被一樣的方法殺死，哈哈，是不是有些太過諷刺了呢？」
「放…開…」
「你啊，到底知不知道所謂「主角」是什麼東西啊？現在的你就像過期了還不下架的番茄醬一樣，掛在那裏只是惹人嫌啊！！」
「……嗚…」
「你也該放棄了吧？愚蠢也是要有個限度的，你這種怪物只要乖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像個中二病患者一樣遮遮掩掩地活下去不就好了嗎？要犧牲自己去救人的大義情操，根本不是你這種偽善傢伙應該有的。」
透過乾枯的慘白瀏海，一對血紅色魔眼直直地盯著霧原凍矢不放。
就旁人的眼光來看，或許會這麼形容吧－－－
－－－身為「魔物」的霧原凍矢正用他的淡藍色魔爪緊緊擒住身為「人類」的霧原凍矢的頭部。
「－－－再對話更多也沒有意義了吧…再見了，怪物，我要成為我想成為的「人類」…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魔爪增強了力道，霧原凍矢的四肢也跟著不自然地激烈痙攣抽動著。
就在霧原凍矢的死前，一道白光灑了下來，同時照亮了兩個霧原凍矢。
「什…喂喂喂…這不可能吧…那傢伙應該不可能還有自我意識才對…」
霧原凍矢一邊說著，魔爪也漸漸使不上力，定晴一看，自己的身體也正化為黑色粒子逐漸散去。
「真是沒用的魔神…啊啊…算了，機會－－－還有很多的。」
雖著魔物的消失，霧原凍矢無力地摔倒在地，白色的光芒還是持續照射著他的身體，沒有散去。
霧原凍矢現在只有兩個選擇－－－－重生、否則再死一次。
※※※※※
「還真是慢啊，讓本座等了這麼久，你還好意思啊？」
「嘎哈哈～都等了好幾千年了，就再等這點時間也不過分吧？」
「就會耍嘴皮子呢…」
二之宮將手上封印著女神Skuld的「世界樹殘根」高高舉起，強烈地噴發出的黃金光芒成為路標，筆直通向的終點正是魔神體內的最深部。
「那麼、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就去把這場鬧劇給解決了吧！」
以驚人之勢突破了魔神的精神污染阻礙，二之宮凍和意氣揚揚地往被那個深紅惡魔稱為「中樞溫室」的構造處邁進。
※※※※※
「嗚、咳咳！！呸呸…」
霧原凍矢將因為頭部被壓迫而不能順利吞嚥的唾液以及其他東西吐了出來，獨自一人狼狽地趴在地上喘著氣。
「還沒…西園寺…還沒成功…琴音…」
不知道是從哪裡湧出來的毅力，霧原凍矢就算用爬的也要繼續前進。
「嗚…嗚嗚…絕對…會救妳的…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眼眶中溫熱的淚珠化為水痕在他的臉上流下兩道軌跡，儘管醜陋、儘管狼狽，霧原凍矢絕不讓自己的戰鬥在這裡就宣告結束。
※※※※※
我將那充滿著惡意的藍紫色給抹去，好不容易才留下的一塊淡藍。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繼續靠近呢…
刺眼的黃金光芒早已不是我能夠所干涉的存在。
我能干涉，儘管不是所有現象與顏色。
我能思考，儘管我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我。
在純白的空間裡點綴上各種顏色…如果是現在－－－感覺得到、一連串的奇蹟正在發生。
※※※※※
身體莫名地僵硬。
從在地上爬行到能夠站起身，實際上是費了一番非常大的功夫，但我還是因為自己做到了而感到高興。
身體正逐漸恢復了…雖然不知道是幻想還是現實，但這樣的信念讓我能夠再多拿出一些前進的勇氣。
我不停地喘著氣，扶著周圍的肉壁一邊緩慢前進。
－－－就快到了。
速度還不算慢。
右腳的知覺已經完全麻痺，但似乎還能勉強支撐身體的重量，那就不要緊。
－－－可以看得見。
令人作噁的暖風，從魔性的巢中不斷溢出。
破掉的衣服中似乎能看見身體的「內側」，但還不影響行動，我拼命地假裝沒看見，繼續踏出腳步。
穿過肉壁的長廊，視界豁然開朗。
那就是、西園寺琴音所在的地方－－－
「什－－－－」
就在不遠的前方、血跡正在流動。
「－－－麼…？！」
應該是叫作二之宮凍和的那個人－－－現在全身沾滿著血臥倒在地。
「……混帳、東西…本大爺居然會…咳咳！！」
這、這是真的嗎…？
…………
…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的吧。
原來…只是我單純忘記這件事而已。
是因為執著而忘記了？
是因為仇恨而忘記了？
是因為目的而忘記了？
是因為西園寺而忘記了？
是因為二之宮的狂妄口吻而忘記了？
是因為那神聖彷彿神力的黃金光芒而忘記了？
明明、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所謂的魔神、根本就不是憑嘴上隨便嚷嚷著就能擊破的存在。
呆滯地抬起頭來，即使是這樣為不足道的動作也要使用到我很大的力氣。
寬廣的室內，亮綠色的膠囊狀物體嵌在噁心的肉壁群最深部的正中心，以魔物的眼睛可以看得見，西園寺琴音就在那裏。
這明明是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狀況，但是現在卻只感到一股無法衡量的絕望感。
包覆著西園寺的亮綠色膠囊下面有一塊不自然突起的肉塊，肉塊上有數以百計粗壯的巨大觸手正在不停蠢動著。
每一根觸手的寬度都超過了十公尺，和人類這種生物簡直不是能用同一種度量衡來相提並論的。
「可、可惡…！！」
如果是那時候完全失去意識的我，那或許還有可能將西園寺琴音救出，但現在的我的魔力幾乎已經枯竭，就連脖子上沒有黑色項圈，也還是能夠像這樣保持著自我意識，這就是我已經被完全無力化最好的證明。
憤恨的情緒使我跪倒在地，我甚至連繼續凝視著緊閉雙眼的西園寺琴音都辦不到。
「要怎麼辦…要怎麼做…明明就在眼前了…！！」
如果現在這裡有任何一隻魔物，不管它長得多噁心，我也一定會把它吞下肚來轉化成魔力。
忽然，聽見某個人的呻吟聲。
「畜牲…居然讓本大爺變成這副德性…本大爺可是…萬中選一的…後宮王喔…！！」
眼看已經全身是傷的二之宮正奮力地想爬起身，我不盡愣住了。
明明只是個普通人類。
受到那樣的傷應該不可能再爬起來。
即使如此他還是做到了。
原本被他拿在手中揮舞的樹枝，現在它的黃金光芒也像壞掉的電燈泡似地不規律地閃滅著。
都已經變成了這副德性，到底還能夠作些什麼？
就連身心都已經乾涸了的我，身為魔物都還要比他有力上好幾倍。
「喔…COSPLAY男…你恢復理智啦…既然在的話怎麼不說一聲呢…咳呸嘔！！」
看他嘴裡吐出了一口血，我不禁有點害怕。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如果我們什麼都辦不到，死的人將會從一個變成兩個。
對於這個星球來說，這大概是無所謂到極點的數字，但是現在這個空間中，已經沒有任何事會比這還重要了。
「唉…這個臭琴音…居然讓本大爺花了這麼多力氣…咳！喂…喂！Skuld！……已經說不出話了嗎…」
「…不可能…你為什麼還能夠站得起來？你明明是連魔力都不會使用的…最普通的人類才對啊？」
我茫然地向他發問，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這樣好好對話了。
「哈！你覺得我不可能站得起來嗎？…那我問你，你覺得我能夠帥氣的轟殺魔神，把琴音那傢伙救出來嗎？」
「…那當然也是…不可能…」我不假思索地回應。
「嘎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注意你剛剛自己說的話吧，COSPLAY男…本大爺已經達成了你所說的第一項「不可能」了啊！！」
「啊…？」
「既然能夠達成第一項，那麼第二項也將會是手到擒來…這就是本大爺最強的能力…噗咳咳！」
「什麼能力啊…你這根本只是胡亂耍嘴皮子吧！！」
「哦…？那麼你就站在那裏看好了，看清楚本大爺帥氣地救出美少女的英姿啊…」
二之宮說完，便一跛一跛地走向前，蠢動著的巨大觸手群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便往二之宮的方向奮力揮去。
還沒有被實際擊中就已經被強大的風壓吹得快要跌倒，即使如此二之宮還是揮動了手中的黃金樹枝。
轟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令人作嘔的不協和音響起，黃金的光芒起了作用將觸手灼傷。
－－－－－但，那也僅僅是數百隻觸手的其中一隻。
另外一隻觸手立刻向二之宮揮來，在他還來不及揮動樹枝進行下一次的攻擊前，二之宮就已經被迫舉起樹枝，以那微弱許多的黃金光芒進行防禦。
不協和再次響起，但已經不具有像先前那樣的壓迫感，被打飛的二之宮在地上打滾，又回到了剛剛倒臥的血泊當中。
「…………」
「嘎哈哈…本大爺就快抓到訣竅了啦…等我喔…接下來就是…咳咳！甜死人的…校園戀愛…劇…和酒池肉林的…歡樂天堂…」
二之宮以樹枝撐起身體，毫無迷惘地繼續往前進。
如此一來，他身上所受到的這些傷也就可以解釋了。
－－－－－想必他剛才，也只是一直不斷重複著同樣的事吧。
「…差不多可以停了吧。」我低著頭，以平穩的語氣說道。
「－－－啊？停？本大爺馬上就要打贏它了，為什麼要停…？」
「…你還要繼續騙自己多久？你根本就辦不到啊！！」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根本就辦不到！！」
二之宮見到我大聲說話的樣子，不知道為何，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幹、幹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要是辦不到的話，還特地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幹什麼？就是因為辦得到，所以本大爺才會在這裡啊。」
「歪理…」我以不削的口吻回答。
「…歪理？嘎哈哈…或許在你眼中我說的只不過是歪理吧，那也總比你這個打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的笨蛋來得好。」
「你說什麼…？」
「本大爺在說你不過就是個錯得離譜的笨蛋啦！！聽清楚了嗎！！！－－－唔咳咳咳咳…」
雖然他說這些話根本對霧原凍矢來說不具有意義，但是在內心中攪動著的黑暗漩渦，正將我的情緒給加速到最高點。
「我哪裡錯了…」
對著二之宮，對著虛空，我問。
「－－－－我哪裡錯了！？！我不可能有錯！！！！！！」
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乾涸聲音，悲憤地大叫著。
二之宮聞言，收起了他的笑容，以異常平靜的表情看著我。
「…你錯了…」
他這麼說著。
「犧牲自己想成就他人這種事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最重要的只有自己，那就是本大爺我！！」
「…什…」
「你難道認為犧牲自己救了琴音，她會感到高興…？混帳東西…可不要瞧不起本大爺的女人啊！！」
「你怎麼會知道…？你和我明明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和你戰鬥的時候就漸漸理解了啦…你那種強烈的願望也變成能量波及到我身上了…本大爺回家之後真的要好好洗個澡…嗚…痛痛痛…」
二之宮檢視著自己身上的傷口，但是我一點都不想理會。
「你怎麼可能會理解…你到底懂什麼？！像你這種後宮混蛋怎麼可能理解我的信念！！！」
「嘎哈哈！我一點也不想理解！我只知道一件事！」
二之宮舉起了右手，用食指直直地指著我。
「那就是你根本沒有資格救人！！你這偽善者！！自我滿足也要有個限度！雜種！！！」
以驚人的氣勢喝道，二之宮剛才的傷口現在這一刻都好像不存在似的，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如果今天你犧牲自己救了琴音，那只是賦予她名為「活下去」的刑罰…為什麼無罪的本大爺的女人必須承受這種懲罰不可？！」
「…什…」
說不出口。
面對著眼前這個人，我說不出口。
「…我告訴你COSPLAY男…下次再說出這種話，我會在你殺了自己之前殺了你！！……如果要問為什麼的話…恩…」
二之宮雙手環胸，就好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一般。
「…沒錯，『背負著全世界期望的我的肩膀…沒有道理背負不起你的軟弱！！！』」
隨著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二之宮手上樹枝的光芒也漸漸獲得更強烈的光輝。
「本大爺就是正義！！！」
更亮。
「這世界裡………唯一的正義！！！」
要比先前所有時候都還更加閃耀。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著那道黃金光芒。
「為什麼…我非得要接受你的一廂情願…」我說。
「我不會阻止你否定我－－－如果你辦得到的話就來吧！！！」
「……西園……寺…」
就憑霧原凍矢一個，是不可能擊破魔神的。
若是二之宮的話…
將一切都堵在他那黃金的光芒之上，說不定－－－
「喂…」
「嗯？」
「我的體內－－－有一個叫做「汎用惡魔化機關」的裝置在裡頭，用途應該不用我說明，靠字面上的意思應該能理解吧？」
「…所以怎麼啦？」
咽了一口氣，心理準備什麼的，在進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做好了。
「－－－將它挖出來吧，它有能量增幅的功能…雖然不知道它能不能和你的那種力量相容…但也有值得一試的價值。」
「…挖？本大爺可不是外科醫生喔，怎麼辦得到那種事？」
「我是叫你在我身體上開個洞把它拿出來用的意思。」
「…那樣做的話，你會怎樣？」
「現在不是想那種事的時候了吧？」
「喔…是嗎？那應該不用我開洞了？－－－我看你這顆腦袋本身就是有洞了啦！」
「…？！」
「你過來一下。」
我不知道二之宮在想什麼，但既然他這樣說了，事到如今這副身軀也沒有絕對要反抗他不可的信念存在。
我緩緩的走過去，二之宮笑了。
「很好。」
「你到底有什麼打－－－－－噗嘎！！」
就在我的話說到一半時，二之宮以刻不容緩的動作往我臉上揮下一拳。
雖然以他的力道根本不怎麼有感覺，但就這樣被打了一拳的我，恥辱的感覺還是無法克制地往心頭湧上。
「二之宮…你這傢伙…」
「你這雜種…要是琴音知道我拿你的命去救她，那她會有怎樣的感覺啊！！這很明顯是BAD END不是嗎！！」
「那到底要怎麼做？！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啊！！要得活下去就必定是伴隨著某人的犧牲－－－你這種天真的想法也該玩夠了吧！！！」
「………沒錯，的確你說的沒錯，犧牲是必須的。」
二之宮來回踱了幾步，像是高傲的領導者般繼續說道。
「但那不會是你，更不會是我，當然也不會是琴音。」
他將手指指向我們的斜上方－－－－在包覆著琴音的亮綠色膠囊之上的肉壁，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那、那是…？！」
微凸的裂縫漸漸打開，裡頭包覆著像是眼珠子一樣的物體，眼瞳的前端漸漸伸出的，是一朵有著花蕊造型的肉塊。
我不知道二之宮能看見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但就我能媲美望遠鏡的魔物視力來看，花蕊上還有－－－有著女子上半身造型的肉塊綻放出來。
「將那個破壞，就我上次擊退這傢伙的經驗，他的弱點絕對就在那裡－－－雖然本大爺剛剛的行動看起來毫無意義，但那其實是為了讓他從你身上吸收來的最後一點魔力消耗掉的必要步驟。」
居然能夠在這種狀況下做出如此冷靜異常的判斷…就某方面來說，眼前的這個人類說不定比我還更脫離了人類。
「那麼比賽就開始吧…為了證明琴音是我的女人，我會比你先一步救出她的。」
「什…你瘋了嗎？！這種狀態下應該兩個人分工合－－－」
「怎麼？你不敢接受挑戰嗎？」
「…………」
二之宮向我質問著。
我－－－
「－－－那就來比吧。」
「嘎哈哈哈！！非常好！！這樣才像是個主角！！」
霧原凍矢與二之宮凍和－－－最後的決戰就在這裡揭開了序幕。
※※※※※
「喝啊啊啊啊啊啊－－－－！！！」
我使盡全力用已經不再發出淡藍色光芒的右手做為基準點進行跳躍，雖然和以前比起來慢了非常多，但我也逐漸掌握到如何以弱小的力量去作最大限度的發揮來躲過觸手的激烈攻勢。
「雜種！！觸手這種東西不是拿來打人！！是要配魔法少女的！！」
二之宮以雙手連續揮動樹枝，驚人的氣勢將襲擊而來的觸手接二連三地打偏灼傷。
我與二之宮慢慢地向西園寺琴音的方向推進，雖然緩慢，但我們的的確確正在往前移動著。
要是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壓根不可能作得出這種事吧…
已經意識到自己越來越接近西園寺，心臟的鼓動就越來越高昂。
「嘎哈哈哈哈！！你慢了喔COSPLAY男！！果然琴音還是最適合我的女人啊！！」
「少廢話了你這後宮混蛋！！琴音和你這種人渣在一起怎麼可能會幸福！！」
生長在最深處，體積有如高聳入天的巨塔一般的巨無霸觸手，以絕對的壓倒性姿態向我與二之宮襲來。
「這、這可麻煩了…！」
就算是二之宮，碰到這種攻擊也是反應不過來的吧，更何況只擁有普通人類反射神經的他，現在還處在渾身是血的狀態下。
「我先過去了！！」
我一邊大喊著，一邊忍受著過度使用肌肉而帶來的劇烈疼痛感，但無論如何，只要能夠繼續保持讓我移動的力道，那就足夠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一邊大喊著，一邊以眼角餘光估算著巨大觸手落下的極限範圍以及產生暴風的預想方向。
就算想跑也跑不掉的二之宮，或許他會在這裡走向終點也說不定吧…
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就是所謂的「競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要死啦！！！！！！！」
二之宮大叫著，而我則是心無旁鶩地高速移動著。
一定、一定要躲過。
並不是認為只要有誰能救出琴音就好。
也不是為了我自己的自我滿足救出琴音就好。
－－－說起來，我能徹底領悟到這件事，還真的得多虧那個後宮混蛋呢。
「琴音！！！我喜歡妳！！！！所以我要救妳！！！！不管我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妳要是敢有怨言那就儘管活下來抱怨吧！！！！！！」
我用盡全力奔跑，用盡全力大叫。
終點－－－就在眼前。
※※※※※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巨無霸觸手以重力加速度的驚人之勢狠狠地砸在地上，四周吹起的真空波將我的身體猛烈吹起，波的方向與我預想的差不多，觸手這樣的攻擊反而讓我能夠更快速接近琴音所在的位置。
「琴音！！！」
我一口氣爬上那亮綠色膠囊的左邊，並且舉起右拳要將它打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盡全力的一擊的反作用力太大，我的右手彎曲到不自然的方向。
「膠囊－－－完全沒事？！」
「－－－－－所以我說你還太嫩了啦！！！！！！」
「…什？！」
深深陷入地板下的巨無霸觸手應該有好一段時間是無法動作才對，但是在觸手之下卻噴出金色的激光。
「－－－－－Skuld…Crashhhhhhhhhhhhhhhhhhh！！！！！！！！！！！」
金色的激光衝破了巨無霸觸手，在其之上開了一個大洞，噴洩而出的黃金光芒形成壯觀的光之柱，彷彿是在一瞬間築起的黃金神之塔。
光之柱不只連我身邊的亮綠色膠囊，就連在更上方的肉球花也一併轟上，花蕊上長出的女性半身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在它開始消逝之時，亮綠色的膠囊也產生了裂縫。
「這麼一來琴音就－－－」
「琴音是本大爺的！！嘎哈哈哈哈哈！！！！」
光之柱再次增強了力道，將原本可以把裂縫擊破的我也一併轟開。
「什…你這人渣！！」
被轟開的我不但被灼傷，並且又掉到亮綠色膠囊的下方。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之柱一消逝，二之宮就拋下跌坐在地的我，以十足震懾的氣勢開始往上爬。
「怎能讓你得逞！！」
雖然二之宮的氣勢十足，但畢竟只是個人類，身為魔物的我的身體能力要比他不知道強上多少倍，就算是落後了一點爬上也不見得會輸！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二之宮提起了樹枝、而我舉起了右拳。
已有裂縫的亮綠色膠囊同時受到來自不同方向的衝擊，並且崩落開來化為了灰燼。
※※※※※
「…結果到了最後我們兩個還是不合啊。」
「…看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失去意識的琴音倒在地上，我與二之宮面對面站著互相俾倪著對方。
「怎麼辦？勝負好像還沒分出來呢？」
二之宮一邊說著，同時這個空間整體也激烈地晃動著。
大概是因為魔神失去了最脆弱的中樞系統，以經從內部正在開始崩壞了吧。
「是啊…該怎麼辦啊…」
「雖然我是很討厭這麼做的啦…不過不打一架的話，你應該沒辦法就這樣算了吧？」
「…對，就是這樣。」
「是嗎…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我驅動腳步衝向前去，掄起惡魔的右爪，凝聚我早已應該枯竭的的所有魔力在於其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既不閃也不躲，我握到緊得不能再緊的拳頭，毫無保留地直接砸在他的臉上。
承受了普通人的話就算整顆頭都被轟飛也絕不奇怪的非常識之力，他卻連要倒下的跡象都沒有。
「…為什麼…啊…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右手沒有效？！」
然而對方並沒有回應我的疑問，只是緩緩地舉起右拳，散發出不尋常的魄力。
「你的拳太輕了…」
「混帳…！」
我咬緊牙關，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你就接下這一拳看看吧…這就是本大爺對你的暴政。」
他一邊說著，一邊揮動拳頭。
－－－要我形容的話，那魄力就像是一種王的器量吧。
「這一擊、就是世界的意志！！」
感受到自己的臉部被打，接了這一拳後，我的意識隨即中斷。
那是連自己是誰這件事、都彷彿快要忘記的那樣－－－非常清爽的痛楚。
※※※※※
在晃動著的黑暗空間中，我漸漸地取回了自己的意識。
躺在地板上，我彷彿看得見熟悉的澄川鎮的夜空。
肉壁的上方，被不知名的力量給開出了一個大洞。
渾身是血的二之宮，看著從天而降的深紅色光球，相信不用我說，也知道那是誰了。
「－－－沒想到真的打倒了啊…」
Alina‧Xi‧Malignus那驚訝環視周圍的神情，稀有到我看過一次就永遠也忘不了。
「嘎哈哈哈！這不是當然的嗎？這次可是連本大爺都出馬了呢！…痛痛痛！」
「呵呵…不愧是王之力的宿主，以一屆人類之力能做到這樣，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那麼，要摸嗎？我的尾巴…」
「…不、基本上也不算是我一個人打倒的，這次有躺在那裡的那傢伙來攪局壞了我的好事呢，再說，我可不是只摸尾巴就能夠滿足的人呢…」
二之宮用手指了指無力癱倒在地的我，並且向Alina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說的好！！我欣賞你的那份魄力！！我乃惡魔Alina‧Xi‧Malignus－－－報上你的名字吧！」
「二之宮凍和－－－是將來有一天會將全世界的美少女收入後宮的人！！」
「有趣的傢伙…喂！你還要躺在那裡多久啊！」
Alina說道，並且走了過來，將我殘破的身體給踢進深紅色的光球中。
「你這個…臭惡魔…」
雖然我嘴上這麼講，卻連自己也沒發現到，自己的臉上正掛著滿足的笑容。
隨後，二之宮也厚臉皮地揹著琴音跳進光球裡。
在上升的光球中，二之宮看了我一眼。
「變得更強吧。」
「啊……？」
「活下去。」他看著我，如此說道。
「你………」
「然後－－變得更強。」
「…………」
「你必須變得有資格向本大爺挑戰，再讓本大爺打得你滿地找牙，本大爺的女人就會更愛我，嘎哈哈！！」
「…………」
「－－－所以想要的話就來搶吧，雜種，隨時隨地等著你候教。」
對著趴倒在地上含恨的霧原凍矢，二之宮俯視著他如此說道。
「…給、我等著…瞧…你這…混蛋！！！！！！」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逐漸化為粉塵的魔性空間當中，他那自豪的討厭高笑聲不絕於耳。
留言列表
小說 (3)
